盐城湿地的自然教育
作者:周梦爽 发布时间：2022年08月11日
丹顶鹤 陈国远摄
学生在湿地开展活动
科普展板进学校
湿地科普进校园
学生们的湿地绘画作品
周梦爽/文 陈亚芹/图
“为何片片白云悄悄落泪，为何阵阵风儿轻声诉说，还有一群丹顶鹤，轻轻地、轻轻地飞过……”20世纪90年代，歌曲《一个真实的故事》在大江南北广为传唱，诉说着我国第一位因为保护野生动物而牺牲的烈士徐秀娟的动人事迹。这个故事，就发生在黄海之滨的江苏盐城湿地珍禽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以下简称“盐城保护区”）。
每年，有超过300万只候鸟经过盐城，近百万只水鸟在这儿越冬。1983年，为了保护丹顶鹤及其赖以生存的滩涂湿地生态系统正式建立了保护区。这里拥有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辐射沙脊群和潮间带湿地，是我国面积最大、西太平洋保存最完整的海涂湿地类型保护区。
因为一个“真实的故事”投入保护
陈亚芹第一次了解保护区的概念，是在中学课堂上。地理课本介绍，1992年，江苏盐城沿海滩涂自然保护区成功加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与生物圈网络，成了世界生物圈保护区的一员。“没想到我们不太出名的盐城市，竟然有世界生物圈保护区，从那时我开始对保护区的工作产生了好奇。”陈亚芹说。
带着这份憧憬，1996年，在南京师范大学读书的陈亚芹来到保护区进行暑期实践。因为外语水平高，她参与了许多国际交流活动的协调工作。那时，生态旅游一词并不为大众所熟知，却有大量外国学者和自然爱好者云集盐城。
他们为何而来？陈亚芹穿梭于芦苇和滩涂之间，寻找答案。她不断丰富着自己的鸟类“图鉴”，逐渐“加新”了丹顶鹤、白鹤、灰鹤、东方白鹳、黑脸琵鹭、小青脚鹬等珍稀鸟类，认识到家乡这片湿地对世界候鸟迁飞的重要作用。
实习期间，环保烈士徐秀娟的故事深深打动了陈亚芹。1985年，养鹤经验丰富的徐秀娟受邀来到盐城保护区，负责越冬地丹顶鹤的人工孵化育雏工作，成功开创了越冬地丹顶鹤繁育的先河。1987年，在寻找走失鸟儿的途中，徐秀娟游泳过河时体力透支，不幸溺水身亡，年仅23岁。在日记中，徐秀娟曾写下这样一段话：“我可以不要舒适, 不要家庭，不要金钱，不要我应得的一切，甚至命也不要了。但我不相信，女子不能干一番事业！”
为什么不在保护区干一番事业呢？1997年大学毕业后，陈亚芹以一名正式员工的身份回到了这里。
20世纪90年代末，正值保护区加速开展国际合作的关键时期，在与东亚鹤类网络、全球环境基金（GEF）等重要国际机构的沟通中，陈亚芹不断完善自己的知识体系，对生态旅游、替代生计、环境教育等新事物慢慢熟悉了起来。“当时有一个‘雷励行动’，数十名中外大学生来到保护区搭建动物笼舍，修建生态石子路，以身体力行的方式践行保护理念，给了我很大的启发，原来科普教育还能这么搞。”陈亚芹感慨道。
20余年来，陈亚芹先后在保护区办公室、社管科、宣教科、景区等多个部门工作，为自然保护事业添砖加瓦。
2019年，从阿塞拜疆传来了盐城黄海湿地申遗成功的好消息。同一年，陈亚芹正式负责保护区的宣教工作。申遗成功的消息让陈亚芹非常振奋：“申遗成功是新起点，也是机遇，要让自然遗产发挥价值，就要让更多公众走进湿地，了解自然，支持遗产地的保护工作，形成‘爱遗’‘护遗’的良性循环。”
一套教材联结湿地与学校
有了政府的重视和社会的关注，湿地自然教育的发展进入快车道，陈亚芹长期以来的学习与积累也找到了发力点。
2019年4月，盐城保护区和盐城市教科院联合启动了《盐城湿地我的家》学生湿地科普活动手册编写工作，陈亚芹全程负责并参加编写。这套教材是面向全市义务教育阶段学生使用的湿地科普活动手册，旨在让学生领略盐城世界自然遗产地的魅力，认识湿地家族构成和功能，学会和湿地家园中各种鸟类、兽类、鱼类、贝类和植物交朋友。
自然生态系统的保护和修复是一个漫长过程，往往需要几代人的持续努力才能见到成效。编写一套湿地保护教材，培养青少年尊重自然、顺应自然的价值观，为保护事业培养更多的支持者始终是陈亚芹长期以来的理想。接到这份编写重担后，陈亚芹和编写组人员奔赴广州、深圳、北戴河等地的自然保护区学习考察，交流科普读物的编写经验，并向南京师范大学、盐城师范学院和红树林基金会等高校、机构专家寻求指导。
经过一年半的反复打磨，2020年12月，《盐城湿地我的家》正式出版发行，16万多册科普教材送达全市中小学生手中。陈亚芹介绍，针对不同年龄段学生的认知水平，这套教材分为小学版和中学版。“小学版更注重趣味性，教材的第一章展示了丹顶鹤、麋鹿、勺嘴鹬等标志性物种，用图文连线的方式引导学生认识家乡的著名湿地，丹顶鹤章节设计了模拟迁徙的户外游戏；中学版在保持趣味性的基础上，增加了专业知识内容，例如滨海湿地的植被演替、水鸟的生态学知识和国家湿地保护战略方针等，并设计了沉浸式更强的户外实践项目。”
在陈亚芹看来，人与自然本是没有隔阂的，这套教材遵循“引导—发现式”教学模式，重在让孩子们从自然中感受知识，而非被动灌输知识。“现在有一个词叫‘自然缺失症’，就是说久居钢筋水泥城市中的人们与自然割裂，产生了一系列行为和心理问题。盐城坐拥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我希望能通过这套教材让孩子们走到自然中去，健康、友善地成长起来。”陈亚芹说。
陈亚芹和大家的努力受到了社会各界的广泛认可。2021年12月，第十届梁希科普奖获奖名单揭晓，《盐城湿地我的家》获作品类一等奖。该奖项是面向全国、代表我国林业和草原行业最高科技水平的“梁希科学技术奖”的4个重要组成奖项之一。
让湿地教育融入校园生活
“推动湿地保护教育，靠一本教材、一堂课是不够的，更需要把保护理念融入学校的日常活动，让同学们从中养成自然友好型生活方式。”为了达成这一目标，陈亚芹和同事们积极搭建湿地教育和学校教育的融合平台，先后对400多名老师开展了湿地知识讲座和培训，帮助学校建立自己的湿地科普师资队伍，并推动盐城多所中小学成立湿地课外活动社团、建立湿地主题展馆和活动教室。
2020年6月，盐城市首家少儿湿地研究院在盐城市盐渎实验学校正式成立。在启动仪式上，陈亚芹带来了一场题为《诗意的湿地》的科普讲座，深入浅出地讲解了湿地科普知识，不少同学纷纷表示要加入少儿湿地研究院，研究湿地里的动物和植物，把湿地这张盐城金闪闪的名片介绍给全国各地的小伙伴们。
随着湿地保护教育在全市校园的推行，为了提高教学效果，调动教师积极性，保护区和盐城市教育局联合举办了湿地科普教育微课比赛。2020年11月30日，微课决赛落下帷幕，来自全市各个学校的近200名中小学教师结合自身教学实际，通过收集盐城湿地的多样素材，以微视频、PPT、实物模型、歌曲、动画作为辅助，创新设计了各种主题的湿地科普教案。“我认为比赛名次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这次活动搭建了学习沟通的平台。各具特色的科普教案在此同台竞技，对于教师今后开展实操教学具有很强的启发性，能够博采众长，把湿地科学知识更好地传递给学生们。”陈亚芹评价道。
时至今日，盐城市的中小学生们对湿地鸟类早已不再陌生。在世界地球日、国际生物多样性日、世界环境日等重要节点，同学们都会走出课堂，来到保护区。陈亚芹和同事们也为孩子们量身打造了“雏鹤夏令营”“观鸟识花赏自然”“绿色艺术画”“为鸟做个家”等特色研学活动。
受新冠疫情影响，今年4月的爱鸟周同学们无法来到保护区，陈亚芹就为盐城景山小学的师生们带来了一场“云观燕鸥”直播，展现了夏候鸟云集的盛况，科普了盐城夏候鸟——普通燕鸥集群繁育的自然知识。
“在我的学生时代，许多人到了中学都不知道保护区是什么。如今，同学们对保护区里的珍稀鸟类都如数家珍，我特别高兴，我对盐城湿地未来的保护很有信心。”陈亚芹说。
用新媒体平台打造生态名片
“duo——duo——”鹤巢里传出一阵阵响声，似指尖轻叩蛋壳，清脆又细微。鹤妈闻声起身，探下脖颈，发出了不同于平日的低沉鸣声，透过一“壳”之隔和鹤宝打招呼。鹤爸也快步走近，共同迎接新生命的到来！
2022年4月22日13时45分，丹顶鹤鹤爸“YC154”和鹤妈“NO321”的第一只鹤宝正式出壳了。雏鹤用尽全力挣脱蛋壳，摇晃着抬起毛茸茸的脑袋，亲昵地靠向等待已久的“鹤爸、鹤妈”。这动人又温馨的一幕，保护区通过“新江苏”、中国江苏网、“学习强国”、央视频等平台进行了全程慢直播，全网观看量累计超过4000万，掀起了全国的观鹤热潮。
“随着新媒体技术成熟发展，拓宽了自然教育的传播边界，对保护工作的宣传与推动是千载难逢的良机。还有什么比缤纷的物种、鲜活的生命更能吸引人们眼球呢？”陈亚芹说。
盐城湿地的另一明星物种勺嘴鹬则登上了央视《秘境之眼》栏目。视频中，一只勺嘴鹬低着头，用扁平的喙部在浅水中边砸边摇晃着，通过这种方式，它能够铲起滩涂上可口的钩虾，同时滤出泥浆，尽情享受美食。忽然一位同伴在它毫无准备时，快速接近，吓得它一机灵，扭头看了看，“原来是你呀！”短短1分多钟的视频萌翻了全国观众。
通过新媒体的传播手段，不仅科普了湿地保护知识，还吸引着全国各地的朋友们走进盐城湿地。
陈亚芹介绍，随着保护区生态旅游的发展和知名度的提高，游客数量上升明显，带动了周边乡镇开办农家乐、宾馆和饭店的热潮。尤其是在鸟类迁徙季，来观鸟的游客一般都会在本地住上3到5天。“保护离不开当地社区的支持，要让当地村民改变祖祖辈辈‘靠海吃海’的传统生产方式，就要让他们从保护中受益，通过保护环境走上致富的道路。”
“我愿在茫茫荒原上寻找，寻找理想，寻找友谊，寻找生活的答案。”徐秀娟在日记中这样写道。
四季轮转，冬去春来。35年过去了，这片茫茫荒原早已不再清冷。来自学校和各行各业的志愿者们频繁地聚集在这片湿地：有的挥动铁锹种下树苗，有的挥洒汗水清理入侵物种，有的俯下身去捡拾白色垃圾……在活动结束前，他们都会聚拢在徐秀娟铜像前，缅怀烈士，驻足沉思。
“申遗成功后，我们牵头建立了黄海湿地保护志愿者组织，在中学、高校、机关和企事业单位建立志愿者网络，号召全体公众学习徐秀娟精神，在自然中寻找生活的答案，续写人与湿地的故事。”陈亚芹说。
